夏末秋初,校园里到处开满了一种粉紫色的花.我虽然一贯标榜自己是植物爱好者,然而 描述水平一直停留在说小红花小白花小紫花我好喜欢的阶段.所以要我传神的绘出这花的 模样,我没把握做的来.大体就是粉紫色的菊花形花瓣,中间的花蕊是黄色的,高高的突起, 簇拥在四周的花瓣形成浅浅的盘状,将花蕊托起来.花形较大,有我的巴掌大小吧.大胆的 说,我觉得和花店里的非洲菊长得有八九分相似.这花不喜单长的,在哪里见到都是高高齐 腰的一片,密密得挤在一起,如秋日中花的盛宴. 其实它的芳姿,我是去年秋末第一次见到的.那是在我家附近一条向山的小路上.因为向 山,所以平时很少走到.周末空闲的时候想一探究竟,才发现小路两旁长满了半米多高的杂 草,微微现出秋末的衰败.走近细看,草丛间处处挺立着干枯的粉紫色花朵,像极了花店制 作的艺术干花.这就是我与它的初遇了,虽然已是风烛残姿,但那种规模盛大的残败却有一 种奇特的美感.我暗暗记住它的样子,生怕不慎将之遗忘,然后焦急得期待与它来年相遇. 果然今年才到秋初时分,这盛宴就拉开了序幕.有时我在想若这花只生的一枝会怎样?也 许也是普普通通的不引人注意.可我想象不出来,我闭上眼睛,全是一丛丛的粉紫色的花海 ,热烈的,盛大的,生气勃勃的.这情景,连同花的名字,被我深刻的印在脑海里,Autumn Joy,美国人这么称呼它.
两年前的这个时候,我去过一次灵山.我还清晰的记得,那漫山遍野开放的唐松草.像薄 薄的白色的雪,覆盖在青草上,一种梦幻般的感觉.那是多么难忘的记忆,被花朵装饰的五 彩缤纷,黄色,蓝色,红色,花毛茛,勿忘我,野百合...我第一次知道了那么多花名,终于可 以用名字来称呼自己喜爱多年的花朵,这情形,好像总算摘下心上人的面纱,知道老朋友的 名字,有种又惊又喜的感觉.从灵山下来之后,我缠着朋友在清华园给我继续扫盲,我急不 可待的想给我所有见过的花儿正名.那是一种我说不出来为什么的急切,只觉得关系十分 重大.我甚至觉得,不知道花儿的芳名而看了它们去是一种侵犯,是只在意它们外表而漠视 它们灵魂的轻侮.而每一次对着它们轻声默诵记忆它们的名字的时候,都有一种得到的温 暖,一种清晰的交流.名字,即使对于花儿,不也是最重要的吗?两人初识要互通姓名,两将 上阵也要先行报上名来,多年不见的故人见面,也许当日只有数面之缘,但若能一口道破对 方的名字,这要涌起何等的激动.对花儿,也恰恰正是这种感觉. 当我来到异国他乡的时候,一朵认识的花就好像一个认识的故人,有相对垂泪的感觉,如 果简单得把异乡分为来自中国的东西和当地外国的东西,一个我早已结识芳名的花朵毫无 疑问被我归于前者.家乡的蒲公英草原啊!在春天看到遍地的蒲公英花的时候,就会大惊小 怪的这样发出惊呼.也依旧会像童年那样扑到蒲公英丛中,摘下一朵,呼的吹开,然后默念: 飞呀飞呀小伞兵,飞回家乡呀~我还是想当然得认为蒲公英的家乡就是我的故土呢.
人总要慢慢的适应变化了的生活,到了陌生的环境;结识新的朋友;虚心的请教他们那些 以前从没见过的花的英文名;也喜欢像以前一样跑到一树繁花下发呆,念"落花人独立,微 雨燕双飞"的句子.知道了新的花儿的名字,我依旧是那么高兴,觉得好像认识了新的朋友. 真的,那种感觉,就好像你说那个红头发姑娘,那丛粉紫色的花,和我的朋友Jenna,我的爱 花Autumn Joy一样,陌生人和朋友,就是那么大的差别! 也许人注定了要向前走,就好像时间不会回头,河水不会西流,我们认识的那些人,见过 的那些花,童年的,少年的,青年的---就像歌词一样,"我曾经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它身旁,如 今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那些我曾追逐过,痴迷过,玩赏过,驻足过的花儿,都远远得 留在它们各自的角落,向其他人绽放了.然而我记得它们的名字,它们的名字会牵动起它们 的样子,它们的样子连带着我的回忆--那些鲜活的,美丽的,带有阵阵香气的过去. 这是花的意义,也是我的意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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