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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碗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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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国以后发现一件事，那些旧故新朋第一次联络，第一句话都要问：“都安顿好了吗
？”起初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总是说，还好，还好，慢慢就适应了。等到被问得多了，才
发现他们的问题并没有那么多深意，不过是问问有住处没有，有家具没有，锅碗瓢盆都置
备齐了没有。
在没有自己的厨房之前，真的不知道买碗是一件大事。
到了这里的第二天，我就去中国店买碗。转了一圈下来，简直大失所望：所有的陶瓷
碗都是又大又丑，稍微好看一点儿的全都是料器仿瓷的，缺乏质感不说，价格都死贵。有
些碗上的纹样，在我记忆中都是老家里淘汰下来喂鸡的碗的纹样。
说起碗来，我家里的碗都是很好看的。特别是小时候，住在湖南，我大姨妈经常给我
们家送碗——伊那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常常能买到当时用来出口的高档碗具。记忆中我
家那时的汤碗是一种印着四季丰收字样的大碗，四方连续的纹样，让我常常看得入迷。我
喜欢转着碗，看四季丰收四个字依次的出现，碗沿上的金边，会随着我的转动在阳光下闪
出一道光。印象中那些汤碗真是很大，薄轻透光的白瓷，均匀光滑的釉质，而且是有盖子
的，盖子上有同色的花样。可惜美丽的碗总是不能长久，在我记事的时候，那一套四个汤
碗的盖子就只剩下一个，当搬家到北京的时候，连那大汤碗也只剩下一个了。
另外一种我最喜欢的就是小饭碗。起初家里有一套和四季丰收汤碗配套的小饭碗，虽
然同样是红黄主色调的，但是因为碗小，所以图样也秀气很多，线条相对纤细，碗沿上也
没有金边。因为这碗使用的频率太高，所以毁坏得也格外的快。后来大姨又送来一套花草
图案的小饭碗，同样是连续纹样，色调淡雅，但是瓷的质地稍厚一些，就耐久多了，直到
现在家里还有一两个。
搬家到北京的时候，大姨送了我家最后一套碗。那是一套青花小碗，颜色纯净，花纹
流畅，是我最喜欢的大小，也正是我最喜欢的那种薄轻透光的质地。我和母亲一层一层的
把它用草纸包好，完好无缺的带到了北京。母亲一直舍不得用它；用那套碗也成了我心里
一个隐秘的期盼。高三的时候，我家终于搬到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里，妈妈用收藏很久的
巴基斯坦手工花布做了我卧室的窗帘，那套碗也终于启封。
想想家里的那些碗，现在的我对碗稍微挑剔一些实在是不足为过。中国店受挫之后，
我去美国店买三层整理柜，意外的发现那里有很多杂乱无章堆在一起的碗，虽然花纹样式
都十分粗大笨拙，但是换种眼光看看也还堪接受。那些天我几乎每天都要去那家店里转转
，淘上一两件好看的碗碟。一个星期下来，居然被我找到了北方面馆里最常见的敞口蓝边
大碗。高兴之下，又买了两个蓝边盘子来配它。
我以为我买碗的经历就到此结束了。至此，我有两个蓝边大面碗，一个画得跟花盆似
的绿色美式汤碗，一个厚实沉重的橙色浅边平底碗，以及两个蓝边碟子，而且他们统统都
写着Made in China。考虑到我室友有两打以上各式大小的盘子，我觉得我们家的餐具已经
绰绰有余。我这话并不是夸口，如果你到一般的留美中国学生家里吃饭便知道，我们会做
很多的菜，但是常常会做不到每个客人一份碗碟。
可是一个真正的家里是应该有很多美丽的碗的。我记得本科时候，学校附近的一些小
饭馆里已经开始流行韩式风格的青瓷碗碟。这种花纹和釉彩看起来都十分随意的碗碟迥异
于我从小习惯的中餐碗碟，也不同于精巧简洁的日式碗碟，很能迎合年轻人追求个性、屏
弃繁琐的风格。那时候觉得如果将来有一个小窝，能用这些碗碟来充实橱柜该多好啊。以
至于有一对朋友结婚的时候，我大费周章的选了半天，最后还是选了两个素色青瓷碗送给
他们。在自己布置的小家里，两个相爱的人用喜欢的饭碗吃饭，想想就觉得甜蜜得令人心
醉！
在吃了几个星期自己煮的饭之后，我终于拥有了高边煮锅、平底煎锅、高压锅、电饭
煲、烤盘、烤面包机、微波炉、电咖啡壶、电滤水器等一系列厨房用具。我把凉瓜排骨汤
盛到花盆碗里，干煸豆角盛到浅边碗里，锅塌豆腐排在蓝边盘子上，再把饭盛到大面碗里
——等等！我终于想起来了，我还缺一个好看的、我最喜欢的小饭碗啊。
想到了就去买。现在我已经知道我所在的城市里有四家中国店，要想买到我喜欢的小
饭碗，肯定得去最大的一家“华欣”。到了华欣一看，比我刚到时去的那家中国店好不了
多少，只是多了一些日式餐具。挑来挑去，挑到一个通体洁白，只在内侧碗底有一条简洁
的小鱼图案的小饭碗。这个碗比我以前买的所有碗都贵，竟然要四块多一个。喜滋滋拿回
家，用心的把碗底的价签刷掉，一行字赫然出现在眼前：“Made in Japan”。这么好看的
碗，竟然是。。。那一瞬间真是欲哭无泪啊。。。
关于小饭碗的问题，最后是这样解决的：春假到了，我飞到了Boston，参观了博物馆
，去看了小书店，逛够了Shopping mall，最后在著名的超级88中国店买了一个白玉透青、
折枝梅花样式的小饭碗，以及一个配套的折枝梅花小汤勺，然后把它装在相机包里带回了
家。至于那个小鱼碗，我也并没有亏待它，除了给它的碗底贴上一个白色标签盖住我不想
看见的字之外，还给它从Boston觅得了一个鱼纹小汤勺，以备下次有人来我家吃饭用。
所以，现在的我，可以把凉瓜排骨汤盛到敞口大面碗里，干煸豆角盛到浅边碗里，锅
塌豆腐排在蓝边盘子上，然后打开电饭煲，把香喷喷的米饭盛到我的小梅花碗里。开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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