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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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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
锦帷初卷卫夫人 绣被犹堆越鄂君
垂手乱翻雕玉佩 折腰争舞郁金裙
石家蜡烛何曾剪 荀令香炉可待熏
我是梦中传彩笔 欲书花叶寄朝云
不是所有的牡丹花都能像这首诗中描述的那样富丽堂皇、雍容美丽。
所以，当爱花成痴成癖的他得到了这盆牡丹之后，是如何的欢欣鼓舞，而且把所有的心
思放在了花上。
白玉盆中的这朵牡丹，连盆中的土都是单一的深棕色，深翠的叶，大红的花朵。
如锦，如绣，花瓣的质感如玉，在微风中摆动如裙。
整盆花，仿佛是笼罩在淡淡的烟雾里，而美丽的光彩，是穿透烟雾，直射四方的。
因此，他不仅仅是珍惜这盆花，隐隐中，他感觉到并不仅仅是花的力量就能够达到这么
美丽。
他断定这株花的身上，附有一个美丽的花神。
那花神，必是个美丽女子。
他仿佛已经见到了，清晨，在花叶周围笼罩着一层隐隐雾气的时候，这株牡丹仿佛已经
变成了一个身穿水红衣衫的女子，衣上镶嵌着金线——可叹的是，她居然把富丽雍容的
红色变成了一种极端清秀的美丽。
所以，他与这牡丹日夕相对，只要看着它，他就拥有人世间至美的欢乐，无忧无虑地去
做每一日该做的一切，就仿佛已经有花神相伴了的快乐和朝气蓬勃。
有意无意间，他总是希望着，花神会幻化成人，来到他的世界，和他分享人和神共有的
快乐。
可是，这牡丹，却日夕的烟雾缭绕，没有丝毫幻化成人的迹象。
他猜对了。
这株牡丹，是附有神灵的。
那穿着水红色衣衫的美丽花神。
她本来是隐形的，世间人的肉眼本来看不到她的存在。
可是，他不是看到，是感受到了她的存在。
所以，她已经愁怀满心。
于是，当那株牡丹开始有一丝一毫的颓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
它的颓败，是因为伤心。
而他之所以看到，是因为他太在意它的，或者说她的形貌。
其实，他的愿望永远都达不到。
因为，她是一个小小的花神，虽然是天上人间最美丽的那一种，但是她太小，太弱。以
至于，她根本就无法幻化人形；甚至于，她根本就无法理解、无法拥有他的那种——人
世间的情感。
但是，她有愁怀。
是为了他而担心的，担心他看到自己的时候的专注；担心他的希望不能成真的时候，他
会多么失望；担心自己生命将尽的时候——花朵，总是不如人长寿的。
她不懂人世间的爱，但是，她懂得人世的愁怀。
也就是因此，在勉强地支撑了一年生命之后，她开始了颓败。
看到它的颓败，他凄苦若狂。
每天清晨的雾气依旧，他感受到的花神的影子也依旧，但是，本来如胭脂玉般的花瓣，
仿佛蒙上了淡淡的哀伤，不再那样光芒四射。
那盆花，也越来越烟雾缭绕，越来越蒙上隔着他眼睛的迷雾，以至于，他越来越觉得看
不懂那花朵。
他伤心，他知道那花是有花神的，但是那花神仿佛并不理解他，而且在不断地疏远他—
—这让他凄苦若狂。
他是真心喜爱她的，希望她能从花神变成人，然后跟他长相厮守——就算不变成人也好
，只要她让他日夕对着她，感觉到她在身边，而且快乐，就已经够了。
但是，现在她居然嫌恶真心相待的他。
如果有那只彩笔，他真的可以畅书愁怀——他相信他能感动她的——但是，他连抒怀的
方式都没有。
它的颓败已经是不争的事实，锦绣般的花叶已经失去了光彩，整盆花不像是从前那样穿
透烟雾而光芒四射，它更像是深深的藏在烟雾中，所有的光芒都收敛了——在世人的眼
里，它不过是一盆普通的、旺盛的花朵——而在他的眼里，它已经深深地藏在迷雾中。
他伤心，伤心欲碎了。
很快，淡蓝色火苗在一个无月的夜晚烧尽了她的枝叶——她只能这样选择了，既然她没
有人世的爱，既然她无能力也无心境给予回报，她只能选择无为无望的死去，而他，她
管不了了。
她知道，他的生命也垂败到不可挽救，甚至没有多等一时一刻，他的灵魂在她焚尽自己
的瞬间，就来到了她的面前，问：“难道我真的不能感动你？”
她的回答如此简单：
“不是我不感动，是因为，我没有人世间的爱。”
“所以，我放弃还不应该走到尽头的生命，以及未来可能成仙的愿望；我毁灭自己，作
为回报。”
然后，她化灰，化烟，消失在茫茫世间。
他彻悟，从此，怅然人世间，多了一个轻轻荡漾的、一无挂虑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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