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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园树寻(3)――宗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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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杏不是这样易活多见的树,燕园中却不少,真可成为一景。若仿什么十景八景的 编排,可称为"银杏流光"。西门内一株最大,总有百年以上的寿数,有石栏围护。 一年中它最得意时,那满树略带银光的黄,成为夺目的景象。我有时会想起霍桑小 说中那棵光华灿烂的毒树,也许因为它们都是那样独特,其实银杏树是满身的正气 ,果实有微毒,可以食用。常见一些不很老的老太太,提着小筐去"拣白果"。
银杏树分雌雄。草地上对称处原有另一株,大概是它配偶。这配偶命不好,几次被 移走,有心人又几次补种。到现在还是垂鬟少女,大概是看不上那老树的。一院院 中,有两大株,分列甬道两旁,倒是原配。它们比二层楼还高。枝叶罩满小院。若 在楼上,金叶银枝,伸手可取。我常想摸一摸那枝叶,但我从未上过这院中的楼, 想来这辈子也不会上去了。
它们的集体更是大观了。临湖轩下小湖旁,七棵巨人似的大树站成一排,挡住了一 面山。我曾不只一次写过那金黄的大屏风。这两年,它们的叶子不够繁茂,已经不 像从前那样有气势了。树下原有许多不知名的小红树,和大片的黄连在一起,真是 如火如荼,现在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大概给砍掉了。这一排银杏树,一定为失去了 朋友而伤心罢。
砍去的树很多,最让人舍不得的是办公楼前的两大棵西府海棠,比颐和园乐寿堂前 的还大,盛开时简直能把一元的春色都集中在这里。"文革"中不知它触犯了哪一位 ,顿遭斧钺之灾。至今有的老先生说起时,仍带着眼泪。可作为"老年花似雾中看 "的新解罢。
还有些树被移走了,去点缀新盖的楼堂馆所。砍去的和移走的是寻不到了,但总有 新的在生在长。谁也挡不住。
新的银杏便有许多。一出我家后角门,可见南边通往学生区的路。路很直,两边年 轻的银杏树也很直。年复一年地由绿而黄。不知有多少年轻人走过这条路,迎着新 芽,踩着落叶,来了又走了,走远了……。
而树还在这里生长。
1990年2月15日-4月15日(原载《文汇月刊》,1990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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