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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园草木(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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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园草木”是个好题目,我写下了这个题目不由地自我欣赏起来,几乎感到有点 飘飘然、浑浑然了。自然,自我感觉在应了那句古话,“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别人 是不会知道的。 说起咱家故园,实在也不是什么值得赞扬或引人神往的好地方,简言之,只是北国 的一个偏僻的苦山乡而已。地当晋、冀交界之处,在春秋时代.是赵国的边地。赵武灵 王的墓在这里,所以地名灵丘。拓拔氏北魏时代,其政治中心在云中,这里是通向冀中 大平原的交通要道,在地理位置上是十分重要的,迄今还留下两通有名的魏碑。一条发 源于北岳恒山的河向东南横贯全县流入河北省白洋淀;再流入天津海河人海。河的南北 岸,最宽处不过十几里路,其它南北都是联绵不断的山了。这条河古名滱水,冬天结冰 时,河面也可看到宽有十来丈的坚冰;而到春天一开河;桃花水一过,河就干了,河床 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并不都是滚圆的鹅卵石,也有不少其它形状的,在石头中,经 常只流着丈把宽、一尺来深的一股“洪水”,昼夜哗哗地响着很大声音东流而去,只有 在夏天雨后、山水滚滚而来的时候,才有点气势.也才可以利用来浇地淤地。我家住在 河南岸的镇上,南北两面,先是丘陵地带,连着就是南山和北山了。南山有点青秀,北 山望去,则是一片黄土。因而家中的祠堂挂着一块匾,日“南峰草堂”,南峰是先祖选 青公的别号,他名邦彦,在上世纪末,是以举人应朝考,作过内阁中书的小京官。先父 汉英公则是没有功名的民国人物了,不过他很喜欢作诗。很热爱这个祖祖辈辈居住的地 方,曾经有两句诗道:“五百年来宅滱阴,绵绵累世尽儒林。”还是老辈读书人的思想 感情。其实从时代讲,由于政治环境和交通工具的发展,人们四海为家,家乡观念已经 越来越微薄了.所以不少人说到“故园草木”,也都是越来越谈的梦痕,褪了色的纸,。渐行渐远渐无出,水宽鱼沉无处问了。因而能留在记忆中的“故国草木”也是模糊的粒 北国山乡,不比江南,既寒冷又干燥,千百年来的水土流失,使得山是黄秃的、水 是黄浊的.记忆中极少青山绿水的印象,不少地方的草木也都象癞子头上的毛发,纵然 是夏天,也都稀稀疏疏的,盖不住黄色的地皮。故园大部分都是这样的,但也有例外, 就是在村落附近.固然不少都是黄士梁,却也有几处泉水潺潺的小山村,也有几处树木 茂密的小山沟。出了镇上南堡门,爬过黄士梁,走不上几里路,顺着山为左手一转弯, 就有两座长满松柏树的山,山凹里一座不大的庙,叫邓峰寺。山门对着左右二山,一边 长满松树,一边长满柏树,几百年来,界限分明,互不混乱,当地谚语道;“松柏不乱 邓峰寺。”小时候平时看镇上南北梁的黄土坡地,偶然一次随大人到这里来玩.看见满 山这么些松树、柏树,从树林中钻来钻去,觉得哎呀,真好玩呀! 草,当然是随处都有的,故园的草,幼稚的印象中并未留下多少记忆。能回忆起来 ,饶有兴味的,一是萱草,一是大谷草。 自己家有两处菜园子,另外别人家也有几处菜园子,这都是幼年最爱去玩耍的地方 。每个菜园都有口可以放双辘轳的大井,上下两个水斗来回绞水倒在石槽中再流向国子 各处灌园。这同江南用水桶挑水灌园的办法完全两样。在井台四围。照例有十来株树, 杏树、榆树、桑树、核桃树等等,而靠辘轳架边上,照例种几丛萱草,长的都很茂盛, 碧绿的长条叶子四散披离着,中间一根梗子上开着长长的金黄的花,这就是有名的金针 菜,北京叫黄花菜。南货店卖的是煮熟后晒干的,而园中的黄花菜,却可摘了鲜的炒着 吃,比干的水浸了再炒好吃得多,不过孩子们却不大注意鲜黄花菜的好吃与否。最大的 兴趣却是摘了萱草的叶子,持起来编成草鞭子打响鞭玩。乡间儿童,不论贫富,一般都 没有地方买玩具,只有自己制造。而北国山乡人家,养骡马牛羊的很多。三套四套大车 车把式用的长竹柄带大红羽毛缨的鞭子,羊倌放羊时,手里舞弄的短柄长鞭子,一挥啪 啪乱响,都是男孩子们羡慕的玩艺,可是真的皮条编的,那是很贵的,自然买不起也弄 不到。把长长的萱草叶子,拧成三股,编成一条长鞭,拗半截柳枝作个柄,系上便可以 随意挥动了。大家追逐着,挥动着,欢天喜地在菜园子里玩,把鞋子里的菜常常踩的乱 七八糟,直到大人一顿臭骂,才做着鬼脸纷纷从断墙头逃出去,这是故园萱草留下的美 好记忆。 在井台边,除去萱草之外,自然还有很多草。鲁迅写过《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百 草园是他们的后院,因了他而大大地出名了。什么“何首乌”、“木莲藤”、“复盆子 ”等等,想来都是很好的。而我所说的这个园,除了萱草外,还有其它什么草,则我都 不记得了。现在想来真遗憾。可也没有法子只好就此打住,或者再说些园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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